殊昧

任他明月下西楼

【藏千】八辈子 上

①架空 僵尸藏×赶尸人千

②部分有考据没有的都是我编的不要当真


从村子里向西二十里,经凤凰码头走水路,再向北十五里便是辰州。

湘南入梅五天便是雨季,七巧于戌时出门,天光跟着落雨一齐暗下来,她摸黑赶路,走到这片槐树林时是已是深夜。落雨的天气没有月亮,只有前面不远处有一点灯光。

那是家野店,门口挂的牌子歪歪扭扭,将掉未掉,只写了客栈两个字。推门进去,掌柜的趴在堂前打瞌睡,见是个小姑娘,作势要赶人走,坐在角落里的客人阻止了他:“外面下着雨呢,还是个小姑娘,就让她留一宿吧。”

七巧这才端详起角落里的那个人来。

那人穿一身黑衣,戴着斗笠,垂下纱幔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窥见一小段瘦而挺拔的下颌曲线。他的桌上放了柄刀,几碟饭菜,一盏琉璃提灯,灯却未点亮。那人半身黑衣隐入黑暗里,仿佛只是混沌夜色孕育出的影子。

七巧孤身入孤店,小姑娘素来胆大,但毕竟也还是小姑娘,独身一人难免害怕。

角落里的客人装束怪异,七巧进门时便有心提防,却不想是这人解了她的围,还友善的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掌柜的摆摆手,坐回去继续打瞌睡,那人招手让七巧过去,又让掌柜拿了干衣,煮了姜汤,听起来是在笑,“你先喝了去楼上换衣服,然后下来吃点东西。”

七巧照做,下楼时角落里那人正在吃东西,旁边多了一副碗筷,七巧坐过去,听见那人开口道:“小姑娘你倒是大胆,就不怕这是间黑店。”

“我不怕”,七巧吃了两口,挽了挽袖子,成人的衣服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大了,“而且这么晚了,我也没地方可以去了。”

“所以还是怕,”那人伸手摸了摸七巧的头,“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不回家,到这荒郊野外来干嘛?多危险啊。”

“我没有家了,”小女孩低了头,望着手里的筷子,“我出来找我阿爹,这位阿叔,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身上有阿爹一样的味道。”

“什么阿叔哦,叫大哥哥,”那人见七巧要哭不哭的样子,又连忙改口,“阿叔就阿叔吧,你阿爹怎么了,就你一个人出来找?”

“我爹他,他三月去了北方做生意,村里人都说是死在外面了。”七巧用袖子抹了抹脸,抬头时面上添了点点水光,显然刚刚是哭过了,“阿叔,你知道这里离辰州还有多远吗?”

那人奇道,“你到辰州去干嘛?”看着七巧吃了两口饭,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忧虑,“小姑娘还是别去那地方,你赶快吃完歇息,明早就回去吧。”

“大哥哥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七巧抓住那人的袖子摇了摇。

“唉唉,”斗篷客有些无奈,伸手触了触七巧的头,“你看都烧起来了,这样吧,你答应大哥哥一件事,大哥哥就带你去辰州怎么样?”

“什么事?你可不能骗我,拉钩!”

“拉钩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那人伸出小指同七巧钩在一起摇了摇,另一只手又从怀里摸出来一块折叠成三角的黄色纸片,放到七巧的掌心,“乖哦,你待会儿带着这个上去睡觉,答应大哥哥,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要起来。”

“好!”七巧一口应下,“那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再说我明早就抓你回去卖了噢。”男人拍了拍七巧的头,“快回去睡觉,不然明天我就悄悄走,不叫你了。”

“好!”七巧几口扒完饭,甩着袖子就往嗒嗒嗒楼上跑,到了转角还冲楼下的人挥了挥手,喊了声谢谢,然后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楼梯转角。见把人送走了,角落的人收了桌上的刀和灯,起身向掌柜点了点头。

“您放心吧,”掌柜拨了拨面前的算盘,把桌上的账本收进抽屉,笑了笑,“就算这天塌下来,我也不会起来的。”


入夜已深。

二更时分,就连野店屋檐滴落的水声都显得分外清晰。

黑衣的客人推门进了客房,屋里没有点灯,只有一点黯淡的天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让他勉强可以看清靠在墙边的人。

“千雪,”靠在墙边的人动了动,带起一串金属碰撞的叮铛声,那是两条二指粗的锁链,系在男人的手腕上,一直垂到地面,他走过来坐到桌前,锁链便在木质的地板上拖曳作响,“你……”

“藏a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听我说,”藏镜人话还未出口便被打断。被称作千雪的男人一边摘下斗笠随手抛到床前,一边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蓝色的眼睛映着微弱的天光,仿若一潭春水,在冷夜里闪着粼粼波光,“她还是个小姑娘嘛!相逢即是缘,我看她挺面熟,我们又不是帮不了,总不能看着她丢命吧。”

“你……”

“况且这十几天阴雨连绵,月亮都不出来,我也担心你嘛……”

“哼。”坐在千雪对面的人皱了皱眉,似乎是默许了同伴的话,他看着千雪将一杯冷茶饮尽,才又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作?”

“子时。”千雪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纸,半盒朱砂,又吹了火折子将琉璃提灯点亮,青蓝色的火焰咻地燃起,瞬间照亮了整个客房。千雪以手蘸水,润了润笔尖,见同伴皱眉望着自己,便冲他眨了眨眼,笑道,“慎重,慎重,我这不是打草惊蛇嘛。”


子时三刻,惟闻雨声。

客栈二楼的走廊阴冷无比,仿佛水汽凝集,大雨将至,闷得人喘不过气。

一点明火划破夜色,又诡异悬停在半空,那是张半燃的符纸,扑闪着诡异的青蓝色火焰,悬停之处照亮的,是半张狰狞扭曲的脸。

人身死而魂不灭,怨气郁结,致使阴气凝集,便是厉鬼作祟。

千雪从客房门内闪出,四张符纸脱手而去,分别钉在厉鬼的四肢,落处燃起几团白烟。走廊里阴冷的空气顿时消散了不少,千雪捏着鼻子走到厉鬼面前,说话有些瓮声瓮气地,“哟,就是你跟了她几天吧?”

厉鬼不答,只是只是恨恨地盯着面前的人,风声咻地在千雪耳边响起,它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但这个笑容片刻后却又突然凝固在脸上。

一股无形的威压突地在走廊里弥漫开,与厉鬼作祟的阴气不同,那是种仿佛尸山血海里带出的煞气,展露的一瞬间便压得它动也不敢动。

锁链声只响了一瞬,恰好够千雪把被刚刚风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他回头默契地对同伴笑了笑,看着男人一点点吞噬掉手上的幽光,“好吃吗?”

藏镜人皱了皱眉,显然对厉鬼的味道不太满意,擦了擦手走到千雪面前,看着他把因为目睹同伴被吞吃而目瞪口呆的厉鬼拎到面前,“尝尝这个?”

“魃……是魃……”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千雪手上的厉鬼开始拼命挣扎,极度恐惧之下, 它的五官都变得扭曲起来,嘶哑的声音仿佛破旧风箱,“可是你,赶尸人……怎么会……啊!”

藏镜人伸手,厉鬼刹那间便变为他手上的一团幽光,他皱眉吃了下去,千雪拍拍手上符纸的残烬,又放在藏镜人身上蹭了蹭,顺势揽着他的肩小声嘀咕,“我也不想你靠吃厉鬼补灵啦,但是最近老下雨又不出月亮……”

他顿了顿,余光停在一处门扉上,那是七巧房间。“都怪他们不看看这里是谁就敢撞上来,赶巧送上门来……”千雪手一翻,一道符火飞射而出,“谁!”

一道惨叫应声响起,一个中年男人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抱着肚子在地上咿呀咿呀地打滚。

“饶,饶命。”

“你是个生魂?”

千雪收手,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做了个揖,“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没有恶意。”


“我看你不过刚走三天,不去投胎跟着个小姑娘干嘛?”千雪点亮桌前的琉璃灯,望着缩在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显然畏惧着他身旁的藏镜人,缩在一边不敢上前,“这不是,人死了都要回家,我就想走之前再看一看女儿。”

“她是你的女儿?”

“是,是。”男人抖了抖袖子,“我刚找到她,她就想出门寻我,身后还跟着两个厉鬼,我打不过他们,人死了又和七巧说不了话,不能提醒她,只能远远守着,要是他们有动作,我就算魂飞魄散也和要他们拼命!”

“还好遇到了两位。”男人又伸手作了个揖,鞠了一躬“真是多谢二位,七巧没事,这样我也可以放心去了。”

千雪望了望男人,又回头望了望藏镜人,见对方也正望着自己,对视片刻又赶紧错开目光盯着琉璃灯里跳动的火光。

“你不想让她再见见你吗?”千雪拨了拨琉璃灯里的火,又抬头望着角落里的男人。

“我想见她。”男人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表情忽然很温柔,就像回忆起什么快乐的事一样,但接着他又微笑着摇了摇头,“但是死人的挂念对活人来说只是一种牵绊,我只想看她一眼,她见我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只要她安全就好了。”

“可是她很想你……你怎么了?!”千雪看着男人的表情从温柔变为惊恐,周遭温度忽地陡然下降,立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你先出去!”

男人听话地溜出门外,千雪以符封门,立马转过身来查看同伴的情况:“藏a?藏a!”

“把我……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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