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昧

任他明月下西楼

【任酆】迷迭

 

现代向哨AU,链接®要点很多次

挂了评论补,大家新年快乐

 

1.

酆都月的猫死了。

小小的一只,卧在窗台上,或许与主人照顾不周有关,营养状况目测起来不太良好。冬日里难得的阳光隔窗烘着它白色的皮毛,让它看起来暖融融的。

然而摸上去却是冷的。

酆都月像被烫了一样缩回手,罕见地开始烦恼起来。

能让他烦恼的事情并不多,这恰好是其中一样。

烦恼于他其实并非真正罕见,只是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用于烦恼另一件事情,使得这种常见的烦恼变成了一种习惯,酆都月有时也暗自把其称作理想或者野望。当活在一种烦恼中成为习惯,如何收埋自己的宠物这另一种小烦恼便立马罕见了起来。

如何处理尸体是杀手的必修课。

毁尸灭迹的方法他会一百零八种,其中却唯独没有如何合理收埋自己的宠物。

大概是因为曾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和任务目标相比,虽然同为一具尸体,酆都月看它,总是免不了带着有点亲密意味的感情,尽管它平时不怎么听话,有时还挠他,这点不同以往的感情却还是让酆都月做不到将它与任务目标一视同仁。

任飘渺没教过,酆都月想。

我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一个电话拨了进来,酆都月摸起手机,来电显示写着温皇医生,接通了却是诊所的护士,对方提醒他时间到了该去复诊了,酆都月应了,挂断了电话才发觉自己的计划竟然被一场突然的死亡打乱了。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在这计划混乱,短暂失控的时间里,他居然不自觉的软弱起来,如同少年时代一般,在潜意识里寻求起任飘渺的帮助,就算对方已经离开还珠楼十年。

这与他的理想背道而驰,酆都月不允许自己软弱。

我应该去看医生了。

他站起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时间上已经迟到,酆都月不再思考如何安葬宠物的问题,拿了钥匙关门下楼,将问题与软弱一并抛之脑后。

温皇的诊所与还珠楼仅一街之隔,步行十分钟便可到达,酆都月每个月定时来看诊,风雨无阻。还珠楼作为一个杀手组织,收容的尽是一些黑户哨兵,楼里没有固定的向导医生,而黑户的身份让他们没办法寻求公立医院的帮助,只能依靠药物清除过载的物理负面影响。虽然也有黑诊所的向导医生可以提供帮助,但黑诊所的医生不存在职业道德,疏导治疗需要访问精神网,考虑到杀手职业的保密特性,酆都月直接从规则上禁止了还珠楼杀手向向导医生寻求帮助。

酆都月是黑户哨兵,神蛊诊所是黑诊所,坐诊的温皇医生是个普通人,光卖药,不做疏导治疗。

酆都月到的时候温皇正靠着椅子闭目养神,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其他,直到酆都月坐下了也没睁眼。只卖药的诊所平常也就看个小感冒,其余时间全在卖违禁药,而在基础医疗做得相当好的当下,温皇诊所一如既往的冷清,除了对坐的两位半个人也没有。温皇面前的桌上放了几张鬼画符处方,酆都月看了两眼没看懂,也就失了兴趣。

屋子不知道燃了什么香,闻起来并不讨厌,反倒让人有种身心愉悦的感觉,酆都月坐下来,皱了皱眉思考要不要叫醒对面睡着的医生,对方却自己悠悠转醒了,一边觑眼看着他,一边从抽屉里摸出一打新的处方笺来。

“早。”温皇懒洋洋地开了口,仿佛酆都月才进门一般。

酆都月迟到在先理亏三分,不和他多计较,和往常一样直接叙述起了自己的情况。

“还是有过载的情况。”温皇提笔刷刷写下几个字,接着问,“除了感官迟钝,有精神方面的异常吗?”

“没有。”酆都月顿了顿,没头没尾地想起了自己今天有过片刻的软弱,又开口,“医生,你知道宠物死了应该怎么处理吗?”

“或者说安葬。”

“这嘛,”温皇按了按铃,提醒护士进来拿单子,一只手慢悠悠地转着笔,“应该是埋起来,然后像给亲人一样献上一束花吧”

“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没养过宠物,这也不太像你平时会问的问题。”温皇笑了笑,“我觉得大概是这样做,你跟着凤蝶去做检查吧。”

诊所冷清,检查结果也就出得快。几个检查室里充满了消毒水气味,过分的刺激让酆都月有些不适,甚至开始烦躁起来,他拿了报告回到诊所大堂,那种好闻的气味又重新包裹住他,这才让他又重新回到平静。

“医生,你这里燃了什么薰香吗?”酆都月看着温皇一目十行地阅读着检查报告,忍不住发问。

“哦?”温皇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分辨着空气中的气味,不过只是片刻后又笑了笑,“可能是凤蝶之前燃的吧,怎么,好闻吗?”

“好闻,”酆都月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令人……舒适。”他本来想说着迷,却突然意识到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便替换成了舒适。

温皇没什么反应,一只手写写画画,一只手叩着桌面,半天才抬头盯着酆都月的眼睛,眼神有些危险。这种带着威胁的眼神不像是个妙手仁心的医生该有的,盯得酆都月有些不自在,“先生,你确定你没有什么精神上的异常?”

“没有,”酆都月垂下眼,躲避医生的目光,“我确定。”

余光中温皇似乎笑了笑,他没再说话,转身出了大堂,回来时手里多了几个没标签的药瓶,“时间还是像以前那么吃。”他把药瓶放到酆都月面前,又拿起一瓶画了圈,“这瓶每日多加半片,不过短期内会有五感紊乱的现象。”

“多谢。”

酆都月拿药走人,医生躺回他的椅子,头也不抬地告别。

“慢走。”

2.

酆都月最终把他的猫埋进了花盆里。

花盆里曾经养过玫瑰,是上一任房主留下来的。红陶花盆厚而重,任飘渺嫌扔它麻烦,酆都月也就将它保留了下来。当时他还怀着也许栽一盆花会让这里更有家味的隐秘心思,日日给这盆玫瑰浇水,玫瑰却不通人情地迅速枯萎下来,并且一去不回头,酆都月没办法,也只得让它放在阳台上受风吹雨打,一放就是十年。

酆都月把土挖开,玫瑰的根系早已腐烂,花盆只有一盆空土。兴许是花盆和任飘渺也算有点关联,他一边挖土一边胡思乱想,任飘渺捡他是不是也和他捡猫一样,自己被他留下来是不是也是因为懒得丢掉。

没错,他是被任飘渺捡回来的。

十五年前还处在战争年代的尾巴,酆都月的父母死于战火,他由孤儿院义务收养,分化后十六岁便要被送到“塔”里进行学习。

作为一个从小流浪的孤儿,酆都月对于战争的印象只有毁灭、灾难以及死,进入“塔”等于即将奔赴死亡,于是他决定出逃。

战争年代就连首都也不太平,更何况地处边缘的西南。酆都月在一个雨夜逃出了孤儿院,毫不意外地受到了追捕。分化期的高烧和大雨一同折磨着他,跑出不知道多少条街,同即将到来的命运捉迷藏,他终于摆脱了身后的脚步声,精疲力尽地躲进一条小巷,任飘渺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搜查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追上来,听到人的脚步声,酆都月下意识地缩进黑暗里,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来的不是搜查队的人,而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青年,他撑着伞出现在冰冷的雨夜里,闲庭信步,像个游荡的幽灵,又像来视察人间的神祗。

“你是个哨兵?”酆都月抬头,银发的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俩之间隔着雨幕,酆都月分辨不出他的表情,先是下意识愣愣点头,半晌又立马拼命摇头。

“哈。”青年似乎是笑了一声,语气却没什么变化,“想死吗?”

他说完就走,也不做停留,等酆都月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要自己跟上,任飘渺已是一个不远不近的背影。他奋力追上去,却不知该不该挤进任飘渺的伞下。其实他淋得足够湿,打伞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本能和高烧却让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任飘渺走在一起,同时还弄湿了他半边衣袖,任飘渺看起来并没有和他分享一把伞的意思,却也没拒绝他。

任飘渺怎么独自打退搜查队的人,又怎么带着他离开,酆都月已经记不清了。仍旧清晰的,只有那方没有雨落下的小小空间,和伞下任飘渺半片湿透的衣袖,他的体温隔着雨夜透过来,这个人原来也是有温度的。

他在雨夜中仓皇出逃,想要逃离命运,自以为走得很远,却又一头撞进命运的怀抱。

小小的坟墓挖好了,酆都月托起小猫放进去。

掩了土,却发现家里从来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悼念的花朵,也许曾经算有过玫瑰,现在却只能折半截做菜用的迷迭香放上去。

酆都月拍了拍花盆盆沿,想了想医生的话,然后慢吞吞地说了句慢走。

“我怎么可能和他一样。”酆都月抱起花盆,放到窗台。

我捡你或许是因为那一点同为流浪动物的共情,任飘渺呢。

他是神,余光及处正好有我。

3.

世上的人在生理层面上分为三种,哨兵,向导,普通人。

在酆都月的层面上分为两种,任飘渺,其他人。

任飘渺是酆都月已知最强大的哨兵。他不需要向导,不需要药物,体术上知晓几乎所有的作战技巧,智谋上算无遗策,情感上理智冷漠,他是完美本身。

酆都月跟在他身边五年,将名不见经传的还珠楼经营成了最大的杀手组织,任飘渺却在十年前最鼎盛的时候离开,临走前给代楼主百里潇湘留下一纸死亡通告。

那是一首诗,读起来韵调优美,文采斐然。不是毒药,也不会致癌,却同样能让人长久地活在对于死的恐惧里,用鲜花装点恐怖,是酆都月所熟悉的任飘渺式浪漫。

他随性又缜密,冷漠又浪漫;会在某个雨夜里突然出现,也会在某个艳阳天不告而别;是天空中已飞过的鸟,是玫瑰腐烂的根系;是手机里没地址的任务短信,也可能是擦肩而过的每个人。与其说他是个杀手,倒不如说他像个猎手或是凶手,留下属于猎物的死亡预告,带着点残忍的浪漫,在幕后享受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快感。

一个游戏,成则生败则死,百里潇湘甚至没得选择,只因为任飘渺想玩,就必须进行下去。

任飘渺留给百里潇湘一首诗,也留给酆都月一个机会。十年过去,离开的人会归来,死亡的人会步入地狱,而酆都月迎来他的机会。

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他上午才见过,那头的声音却陌生又熟悉,因着十年未见,又因着十年未变。

“酆都月,”就连语气都一如当年,音调里带着点笑意,初听是笑,再听是冷。“别来无恙。”

离开的人归来了。

原来他一直都没走远。

酆都月拿着手机,他保持着接听的姿势,直到任飘渺挂断后两分钟放下。

今天实在是个处处脱轨的日子,酆都月从内心深处感到一点不适,却同时因为这脱离常态的生活兴奋起来。

他习惯把自己的生活规划得井井有条,起床睡觉要时间固定,一日三餐要营养均衡,就连杀人任务也要排进计划表里,按时杀人按时交差,和杀手相比,倒像个古代吃公家饭按时上班的刽子手,午时一到就拔枪,杀完人还能赶最近一班公交回家。

任飘渺以前常开玩笑说酆都月仿佛一潭死水,也就在床//上有点活气,却不知道死水以下尽是千层暗涌,表面上的平静也许是为了压抑灵魂深处的狂热。

或许他知道,酆都月想。任飘渺当是无惧,而非无知,他在享受这种随时决堤的刺激,所以才纵容放任自己。

酆都月拧开水龙头,像是要去约会般神经质地检查着自己的手,仔细地冲洗着可能粘上泥土每一处。收拾完毕他又把目光放进镜子里,伸手点在额间那簇白发。这是他十年间多出来的,不知道任飘渺又有什么变化。

所有一切清点完毕,酆都月拿起桌上的药瓶,看了看,又放下了。推门出去的时候电视里还播着节目,不知道是在播哪里的晚会。酆都月从来不看电视里播了什么,他只是习惯开着电视,最小声那种。噪音会带给哨兵伤害,这点声音却给予他安全感,仿佛有人开着电视等他回家一般。酆都月关上门,电视里的歌手隔着门在唱:

You'll be seeing me in your dreams

(你会看到我在你的梦中)

Even if your reality drowns

(哪怕你的现实被淹没)

……

……

You've been seeing me in your dreams

(你已在梦中见到我)

But I'll be there when your reality drowns

(但我会出现在你的现实被淹没之时)①

4.

从家到还珠楼,十年来酆都月无数次的走过这条路,没有一次同今天一般躁动,也没有一次同今天一般平静。

一切都开始于还珠楼,一切也都将终结于还珠楼,这样很好,酆都月想,算得上有始有终。刚逃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任飘渺认为大隐隐于市,于是还珠楼便落在了一栋普通写字楼里,楼上是ktv,楼下是杂志编辑部和医药公司,还珠楼独占十三楼,表面上是搞新媒体的,实际上标金买首,唯一美中不足是楼层数字不太吉利。还是工作时间,电梯一路往上畅通无阻,不太吉利的楼层充斥着血腥味,门一开就冲着酆都月张牙舞爪地袭来。整层楼除了他一个人也无,所有的灯都灭了,看起来灰蒙蒙一片。光照影响不了哨兵,酆都月绕开地上的血迹往里走,停在最里面的门前。门是虚掩着的,透出一丝亮光,仿佛黑夜里诱蛾的灯。光拉住了酆都月的手,带着他推开它,隔着十年的光阴,还珠楼终于等回了他真正的主人,他终于又见到了他。

“你把他们都杀了。”半晌,酆都月才开口道。

“不值一提。”任飘渺抛起手中的匕首,语气是酆都月熟悉的轻蔑。十年过去,时光仿佛水一般的流过,却也水一般地没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酆都月数着任飘渺的呼吸和心跳,听不出一丝紊乱。没有因他的到来而变得兴奋或压抑,也丝毫听不出才杀过人的劳累,平静得让酆都月不知该觉得挫败还是理所当然。

带着血光的匕首在空中转了两转, 直直插入两人之间的桌面。就在匕首落下的一瞬间,分不清是谁先动作,酆都月手里的暗刃划过任飘渺的颊侧,任飘渺的腿踢上酆都月的胸口。熟悉的威圧感扑面而来,不过短短几个回合,酆都月便感到处处受制,此时他手持兵刃,任飘渺却还是赤手空拳。倾慕与挫败感同时涌上心头,酆都月咬牙躲避任飘渺的攻击,分辨着任飘渺的状态,在他的突刺再次落空时,任飘渺望着他笑了。



 

① 《Siren》Kailee Morgue

② 关于迷迭,迷,着迷,迷失。迭,反复,轮回。没有这个词,但我我觉得组合起来好看。

③ 关于迷迭香

植物花语

回忆:迷迭香被定义为爱情、忠贞和友谊的象征,而它的花语则是回忆,拭去回忆的忧伤「你给我的承诺我不会忘记,请你永远留住对我的爱,思念我、回想我」。

纪念:意大利人会在丧礼仪式上将小枝的迷迭香抛进死者的墓穴,代表对死者的敬仰和怀念。而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迷迭香的花语就有纪念的意思,象征着长久的爱情、忠贞不渝的友谊和永远的怀念。

传说故事

迷迭香的香味浓郁,据说古代匈牙利女王喜欢用迷迭香泡澡而古代人相信它可以加强记忆力,所以它也有海上灯塔之称。当外出的船迷失方向时,迷航的水手可以凭借着这浓浓的香气来寻找陆地的位置。

(以上来源于百度)

③ 忘了哪里说的,人杀死所爱的人下意识回选择掐死对方的方式,喜欢这种恐怖又有点sq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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